历时三年建设的南京城墙博物馆近日外观初显,预计今年年底开放,我省又将新添一处重量级公共文化空间。
公共文化空间是一座城市的“文化客厅”,也是人际交往的重要场所。近年来,我省涌现出一大批公共文化空间,其中既有博物馆、美术馆等传统空间,也有时尚实体书店、民营美术馆等新型场所。这些“空间”运营情况如何?“发展空间”有多大?它们在文化建设中怎样更好发挥“阵地”功能?记者就此展开调查采访。
□ 本报记者 李睿哲 蒋明睿 徐睿翔 高启凡 鹿琳
五年打造千个“最美”
“太美了,期待开馆!”上周末,南京艺术学院研究生张博特意跑到尚未竣工的南京城墙博物馆前“打卡”。玻璃幕墙上倒映出金黄的梧桐、碧蓝的天空和古朴沧桑的城墙,吸引不少市民游客驻足拍照。他感叹:“这里有南京最美的初冬。”
在苏州,苏博西馆已成“网红打卡点”。9月底试运营以来,游客络绎不绝,一件件精美绝伦的展品,让人在不经意间“遇见”姑苏繁华。在中博热搜榜公布的10-11月全国十大热搜展览中,苏博西馆“纯粹江南·苏州历史陈列”和“罗马·城市与帝国”两大展览上榜。
除了博物馆,近年来,全省各地还涌现出越来越多小而美的新型公共文化空间。周末午后,南京市秦淮区文采书屋,木制长条桌旁,一杯咖啡、一本书,90后小耿正在阅读人文书籍。她说,不仅自己喜欢来这里看书,偶尔也约闺蜜来,这里是她们聚会的“秘密空间”。文采书屋是秦淮区首个“转角·遇见”公共文化空间,开门迎客以来,短短两年时间,100处“转角·遇见”镶嵌于街头巷尾,成为展示城市魅力的一道美丽风景线。
“城市公共文化空间主要分两类,一类是纯粹政府投入的公益性公共文化空间,如各种政府出资建立的博物馆、美术馆、图书馆以及文化艺术中心和社区公园;还有一类是市场主体提供的公共文化空间,如书店书局、文化沙龙、私人美术馆和博物馆等。”南京大学城市科学研究院副院长胡小武介绍,公共文化空间要有一定的“文化比重”,一种评价依据是空间内的“文化厚度”,如南京的民国公馆本身属于文化遗产,建筑自身就有文化的厚重感,在建筑内布置设计、面向公众开放的咖啡馆、画室等是公共文化空间;另一评价维度是“量”,当一处公共空间内的文化表达元素,占比超过空间陈设或面积的50%时,也可认为是一处公共文化空间。
“过去人们对公共文化空间主要关注有没有,如今更关注美不美、出入和使用是否方便。”省文化馆馆长戴珩认为,公共文化空间的建设,顺应了新时代精神文明建设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,对于完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,推动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标准化、均等化具有重要意义。在他看来,公共文化空间应体现文化内涵和美学品位,使之成为提升审美能力、激发美好情感、放飞美好想象的美好生活空间。
今年4月,文化和旅游部在苏州召开公共文化领域重点改革工作总结部署会议,明确提出,未来文化建设的四项工作重点之一,就是“着力构筑公共文化新型空间”。根据规划,“十四五”期间,我省将扶持打造“颜值”和“气质”兼具的“千个最美公共文化空间”。未来省市县三级文旅部门还将通过资金补助、队伍培训、展示推广等措施,每年集中验收一批打造成熟的最美空间。
数量不少但“流量”不多
近年来我省各地公共文化空间数量虽持续增加,但“硬币的另一面”却是,部分空间冷冷清清,“流量”不多。
24小时图书馆是新近兴起的一类公共文化空间。11月26日,记者分别在早、中、晚不同时段,探访南京市主城区某街道的24小时社区书院,发现几乎没有阅览人员。物业中心工作人员称,“几乎很少看到有人使用。”记者以办理借阅卡为由向社区了解书院使用情况,工作人员回复:“目前以社区儿童为主,以后多搞些活动也许来的人就多了。”
“南京早在2011年就开展了镇、街道‘示范文化站’和村(社区)‘示范文化活动室’建设工作,以点带面,加强基层文化建设。省内不少城市也提出,每个街道都要建设文化站、社区要有综合性文化服务中心,但这些空间离破除千篇一律的形态、形成各具特色的风貌,还有差距。”戴珩介绍,一些公益性公共文化空间,政府投入资金建起之后,利用率并不高,出现有书没人读、有戏没人看、有场馆没人去的尴尬状况。
记者调查发现,一些市场主体运营的新型公共文化空间,开业时热热闹闹,运营一段时间后,就消失在人们视线中。南京诸子艺术馆理事长李军介绍,当下南京有20多家具备一定规模和档次的民办美术馆,然而生存现状不容乐观,很多都是勉强维持。
“公共文化空间经常会面临一个问题——创始人的人文情怀和企业家精神之间的撕裂,因而要求兼具人文追求和经营管理能力。”南京艺术学院副校长、紫金文创研究院院长李向民说,很多公共文化空间“转瞬即逝”,就是因为无法实现持续盈利,或是不能持续提供优质公共文化产品。
做强公共文化空间,关键词是“品牌”。西安大唐不夜城年游客量超亿人次,“不倒翁小姐姐”“石头人”“敦煌飞天”等现象级文化IP,实现50亿次以上视频播放量;重庆钟书阁在设计中将“山城”元素融入其中,不仅获评“重庆最受欢迎书店”,还吸引全国各地游客打卡……相比之下,我省历史文化名城众多,但缺少既叫得响又能“叫座”的公共文化空间品牌,即缺少“顶流”。
“南京是六朝古都,历史文化遗存众多,但文化空间的载体多半偏小,相对分散,有些后建的公共文化空间还远离城市腹地,可及性、便捷性均相对偏弱。”胡小武分析,一方面缺少大体量、创意创新类、主题型的公共文化空间,作为城市文化的窗口、IP的集散地;另一方面,小型公共文化空间的运营又普遍“中规中矩”,很多散落在城市里的文化元素未被激活,能“出圈”的数量偏少。此外,空间打造重规划设计、轻活动运营,功能较为单一,对于一个千万级人口的特大城市而言,其承载力很难与城市需求相匹配。
“公共文化空间一定要有流量,让人们都想来,来了就想发朋友圈。”戴珩认为,不论是传统公共文化空间,还是私人打造的新型空间,首要任务就是集聚人气,有了人气和使用率,才有存在意义和发展可能。他建议,公共文化空间的打造和运营,一定要倾听受众声音,符合年轻群体的审美和习惯,如果不能抓住90后、00后,迟早会“死掉”。
“好看”还需“耐看”
明代的装修风格、竹林掩映中的苏州树山介石书院,由8个玻璃房改造的南京“二十四小时美术馆”,外表“复古”、黛瓦红窗的“文津书房”……走进2021年度江苏“最美公共文化空间”,个个高颜值、有文化。省文旅厅相关负责人介绍,打造“最美”,在“颜值”和“气质”上都有要求。比如空间设计上要能充分体现艺术性、主题特色和地域特色,氛围营造上要具有视觉愉悦感和浓厚文化内涵等。
“公共文化空间在美学上,要符合群众日益提高的审美眼光。”戴珩介绍,2018年起,上海每年都举行“美好生活”上海公共文化空间创新大赛,发掘“美”“好”“新”的典范,至今已征集到逾千个范例,影响范围从上海逐渐扩展到长三角乃至全国。这些范例无论是外部环境还是内部布置,都给市民游客带来赏心悦目的感受,公共文化空间成为城市的“颜值担当”。
当公共文化空间建筑拔地而起,可持续的运营管理必须跟上,才能让“好看”变得更加“耐看”。
“公共文化空间要紧紧抓住‘文化’内核,通过持续举办各种文化活动来吸引、留住目标受众。”南京博物院办公室主任郑晶介绍,近年来南京博物院人气持续走高,不仅源于藏品和博物馆自身的历史,更因针对不同年龄段用户,开设定制清溪课堂、南博研学、非遗表演、礼乐课程等各种各样的活动和课程。“博物馆有自己的价值和使命,展览就是最大的教育产品,公共文化空间要通过提供‘场所’,做文化价值的‘输出’。”
胡小武认为,推动公共文化空间的高质量发展,还需投入更多创意营销的理念,创造一些惊喜、网红级的亮点,营造年轻人喜爱的格调和趣味。“通过不断更新的文化创意,赋予空间内涵、塑造空间性格,起到触及人心的效果,从而顺其自然地激发参访者的消费行为,让大家觉得来了之后能有惊喜、有不一样的体验感,进而形成文化空间的口碑,这是我们从重庆、成都能成‘抖音之城’,郑州、合肥晋升‘网红之都’背后看到的。公共文化空间在内容与设计上要学会营销,即‘包装’,价值才能真正释放。”
“设计是一锤子买卖,运营却讲究细水长流。”戴珩举例说,深圳一座政府背景的文化馆,运营一个“小弹唱”市场化项目。文化馆以项目为依托,引进珠三角地区的民乐团队做文化活动,受到市民游客一致好评。“政府性质的文化机构可以采用‘空间换资源’的方式,引进社会力量,共同参与公共文化空间的打造和内容呈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