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本书,一段香。
曾几何时,惜书的先人们,将片片芸草夹在书中防虫蛀。一日日,芸草散发出的缕缕香气,让文字都香了,是为“书香”。
而今,不见芸草,不闻香气,然而,你,我,甚而整个城市,都言“书香”。
氤氲陶醉之中,书香具体为何物,谁能说清?
说不清也没关系,大家就是愿意陶醉,愿意在这浓浓“书香”里积淀、缅想,并幸福着。
(一)
六一儿童节这天,东台新华书店迎来了疫情缓和后的阅读“高峰”。
儿童阅读那方区域内,孩子们小小的身影,这边那边地散落着,静静阅读的样子,真美。没有指定书目、没有习题测试,这天的阅读尽情、尽兴。
去新华书店,很长时间里,这是东台读书人心照不宣的选择。
从1940年的大众书店起步,到韬奋书店,再到如今的东台书城;从十几个平方、几千册图书,到如今1700平方、数十万册图书,风风雨雨里,新华书店俨如一座文化地标,屹立不倒。
去年,对于新华书店来说,有着特别的意义,图书年营业额489万元,接近最高峰时的500万元。网络购书席卷之下,取得这样的业绩,实属难得,这些年,市区几家民营书店——南通书店关闭、三味书屋关闭,新华书店何去何从曾经困扰了书店的经营者。“还是要坚持下去的,我们是国有文化企业,不仅仅是为了经济效益而存在,而是这个城市的一部分。”书店总经理助理严艺兵表示,他很难想象,一个城市如果没有书店,会是什么样。
触网销售、文化沙龙,艰难求生的新华书店人也明白,书店必须重新造血才能焕发生机,这几年的连续改造,也让市民有了惊喜,去年的营业额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。对此,书店人对未来充满信心:“现在不仅是知识分子,各色各样的购书人都有,东台读书人越来越多,这就是我们经营下去的信心。”
新华书店寄托了一代代东台人的读书情结,它是这个城市的“文化灯塔”,存在,便是理由。是的,这个年头,越来越多的东台人在拥抱网络书店的便利之时,也总会留恋书店的气息。
这种留恋,催生了海春书局的诞生。作为一家新兴的文化综合体,海春书局以其韵致、品位迅速俘获了大众的心。不去海春书局,枉做现代读书人,每月人流量8000多人,每天的图书销售250多本,这样的业绩,足以回答了“现在还有人去书店买书么?”这样的质疑。
当初偏离市区的选址,书局的经营者是有过犹豫的。然而,经营快一年了,大家发现,几步路,和浓浓的文化吸引力相比,不算什么。倒是因为坐落在城郊,激活了周边普通百姓的书香因子。
再看城市公共阅读阵地。这阵子,恢复开放的东亭书房,每天上午未开门便有人在排队。从图书馆到城市书房,再到24小时书吧,在全民阅读的驱动下,读书人的需求,推动了书房从数量、布局到造型设计的更新。与此同时,读书场地的增多,将书香更广泛地散布。无论你是谁、拥有什么身份、过着怎样的生活,只要你愿意,书店总会有一个位置为你保留。
种下阅读的种子,受益终生。于儿童阅读而言,近年来,在台城陆续登陆的儿童绘本馆普惠了不少家长。借阅为主,偶有团购,辅以读书活动,是这些绘本馆的运营方式。“虽然一直是亏的状态,但会员越来越多,也很开心啊!”东台知阅中英文儿童阅读成长中心冯笑梅在东台做绘本借阅较早。创办绘本馆的三年,看着会员从一年才10多个,如今达200多个,她也放开手脚,不断筛选上新孩子们喜欢的好书,共有绘本8000册左右了。
(二)
书中自有颜如玉,于人、于城市都是如此。
翻开旧典籍,查到一组数据:清乾隆年间,东台共有县学1所,相对较大的书院14所、社学17所、私塾、经馆、蒙馆不计其数。对于从海滩之地演化而来的东台来说,虽然不乏为了“黄金屋”而埋头苦读举仕途之路的子弟,但依然有不少人从读中找到了乐趣,告别为了读而读。
仿佛看见,那年那月,“一柱楼”主人徐述夔,身埋小楼读书、吟诗。心是苦的,科举考试,无意一个词,被“磨勘”认为不敬,从此被罚停考进士。仕途无望,却成就了徐述夔,一日日,他在文字中寻找慰藉,《一柱楼诗》《小题诗》《五色石传奇》《和陶诗》《八洞天》……从小楼里传出。死后,遭遇文字狱,那是后话,然而,他的人,他的诗,却在东台文史上闪闪发光。
珠联璧合,这是明末清初的布衣诗人吴嘉纪和他的夫人王睿。生于清贫、甘守贫困,吴嘉纪亲见王朝覆灭,居民惨遭屠杀,遂决意仕途,隐居家乡。幸而有书相伴,幸而有妻同志,生活也“有滋有味”。你作诗来,我吟词,志趣,让陋轩蓬荜生辉。
“文章华国,忠恕传家”,这句曾刻于东台戈氏祠堂的家训,让戈家走出了报界巨擘戈公振、画马名家戈湘岚、翻译家戈宝权三位精英。书香,于这个家庭来说,早已不是子承父业的教化,而成了一个家族潜移默化的精神信仰。
史海钩沉,可打捞的太多太多,前人读书的身姿,完成了这座城市最初的精神塑形,也将书香的追逐根植在进步的血脉里。
且不说东台那一大帮子作家群体,杂文、散文、诗歌、戏剧……百花齐放,当年那些读过的书,滋润了笔下的文字,而今,坐拥书房,读书,成为生活的一部分。书,改变了他们的命运。这些人,还走出书房,活跃于一些文化沙龙、读书活动,搅和全民阅读一池春水。
时日至今,书房早已不是知识分子、文化人士的专属,越来越多的小书房,散落在普通小区、农家民宅里。
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张姓男孩表示,正是因为一个书房,圆了自己的京都大学梦。那次面试,无意间选择了在书房进行,万里之外的教授看到他的视频背景,略显怀疑地问他:“你身后这么多书,都读过吗?”男孩回答,这就是我从小到大读过的书。教授当场表态,就冲你读的这些书,我愿意收下你这个学生。
书房也是市民周先生的“痛点”。曾几何时,坐拥几十个平方的大书房,每一天都会抽出时间去沉沦。七年前,为了支持女儿留学,卖掉别墅,住进小套房不可惜,可惜的是,书,无处安放。于是请乡下弟弟拉回老宅,那些书,足足装了一卡车。两个月后的一个下雨天,想起老宅漏雨,打电话询问。谁知那边答复:“没事,那些书,卡车直接拉去卖了,卖了2500元。”弟弟初中文化,不读书,不能怨。可一颗心啊,跌到了谷底,再见了几十年来收藏的古籍善本,再见了那些留有手渍的翻阅痕迹。从此搬家时无意间留下的五本书,成了这场“灾难”中的幸运儿,每每翻看,是欣慰,也是心痛。
(三)
一本书,一个安静的下午,有人说这就是幸福。
不要问我的姓名,就叫我“阅读”吧。这是一位奶奶的采访答复。十多年来,每一天,这位“阅读”奶奶都会光临新华书店,静静地坐在一旁,腿上垫着两张硬纸板,手里的笔在薄薄的纸上不停地纪录着。年少读书是挤时间,退休后,不愁时间,可以放开读,读书笔记做了上百本。时代在进步,我也要多读书,跟上去,‘阅读’奶奶表示,通过阅读,她还学会了使用电脑,做几何数学题。阅读之于这位奶奶来说,成了一种“痴”。
一个过、做着临时工,却极爱读书,这是63岁的鲁杰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起,鲁杰每个月都会从有限的工资里,划出一部分钱买书、借书,厚厚的家庭档案,记录了走过的路,看过的书。看书的同时,鲁杰也提起笔,写小通讯、小散文、小杂文,并积极向报纸、广播电台、电视台投稿。
阅读不问其他,在五烈镇广山社区,一家小小的杂货铺,一半是日用品零售,一半是图书租赁。经营者是一位年轻的残疾小伙,每一天风雨无阻,他都会到新华书店挑书、买书。办租书屋,仅仅是因为自己喜欢读书,至于租书收入,他从来没有考虑太多。
信息化时代,读书还有新解。比如,电子阅读。书房就在我掌中,一部kindle,让钱女士实现了随时随地畅所欲读的初衷。起初,因为租房子,买太多书不方便,转而电子阅读,后来发现电子书便宜、海量,何乐而不为?出门在外,等人时可以看书、乘车时可以看书,这是如今不少年轻人的读书方式。
爱读书的人,走到哪儿都不孤单。这是网友对高中教师陈月的称赞。这些年无论出差,还是假期出游,每到一地,陈月总爱去那里的书店走走,三联书店、永丰诗社、荒原书店……书,牵引着陈月,也让陈月在书中坚定了自己的阅读信仰,这是她的生活方式,如呼吸一般,自然而然。无论下班多晚,一本书,不能忘。好书带给孩子,带给学生,她的身边有一群爱读书的人。
在陈月看来,这是一个大时代,也是一个读书的时代,于她,感觉每天都是书香来叩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