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年运河,诗意流淌,其文化脉络贯穿古今,在岁月中熠熠生辉。1月9日,中国大运河文化讲堂走进江苏省社会主义学院(江苏中华文化学院),邀请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程章灿,以“万古流不绝:诗词的大运河”为题展开主旨演讲。
“大运河的伟大不仅在于其规模宏大、历史悠久,更在于其深厚的人文内涵。”程章灿认为,大运河的人文性大于自然性,而古诗词作为窥探古代诗人心灵的窗口,成为理解大运河的重要抓手。
“齐公凿新河,万古流不绝。丰功利生人,天地同朽灭。”从李白的《题瓜洲新河饯族叔舍人贲》说起,程章灿详细阐述了大运河作为“道路”的多重意义。“齐澣在开元年间任职润州刺史时,开伊娄河,缩短运河入江航道,带来诸多便利,此为官方工程,是交通、供需、经济、军事之路,旧河改造体现了运河的更新与扩容。”程章灿表示,李白诗中对齐公功绩的歌颂,彰显了运河利民、利国的不朽价值,且这一点在宋代诗人宋庠的《汴渠春望漕舟数十里》里也得到了印证。
大运河还是文人墨客往来、送行赠别的诗意之路、文学之路。程章灿进一步指出,大运河不仅是一条物质上的河流,更是一条精神上的河流。它孕育了无数文人墨客的灵感与才情,成为了他们抒发情感、寄托理想的重要载体。
从隋代的虞世南、杨广,唐代的李白、王维、孟浩然,到宋代的柳永、范仲淹、苏轼,元代的耶律铸、方回,再到明代的高启、杨慎,清代的顾炎武、郑板桥,回望长达1000多年的历史,众多文人墨客留下了无数与运河相关的诗词佳作。他们的作品从不同角度描绘了运河的风貌与意义,更反映了诗人对时代变迁、历史沧桑的深刻思考。讲座中,程章灿还特别提到了新罗诗人崔致远对运河的赞美。崔致远在唐期间写下了多首描绘大运河美景的诗篇,成为域外诗人领略运河奇观的重要代表。这不仅展示了运河文化的国际影响力,也体现了中华文化的包容与开放。
处处皆景、物物含情,大运河恰似一座文化宝藏库,沿线蕴藏的风物为历代文人墨客吟赏玩味提供了无尽源泉。隋唐时期,扬子津、金陵渡等津渡作为交通枢纽,见证商旅匆匆、行旅奔波,引发文人羁旅情思与时空慨叹;唐宋的汴渠及闸口,流淌着经济繁荣与社会变迁的韵律;从军事重镇“直沽寨”到天子渡口“天津”,诗人的笔墨勾勒出元明直沽口的发展轨迹;隋堤柳、汴堤柳在岁月中摇曳生姿,蒙上送别的哀愁与历史的沧桑,成为运河历史的忠实守望者;锦帆、迷楼、萤苑、琼花等隋炀帝时期的遗迹与名物,于诗中交织成历史反思与王朝兴衰的深沉喟叹;鲈鱼、淮白等物产,承载着文人思乡念国、品味生活的情感寄托……大运河流淌着的无数意象,或宏大,或具体,经过诗歌的开掘,日益成为运河沿线风景和历史文化的重要符号。
除了对大运河自然风光的描绘和对风物的吟赏,诗人们还常常通过怀古的方式,表达对大运河历史的思考。杜牧《汴河阻冻》以“浮生却似冰底水,日夜东流人不知”的妙喻,将时光与运河紧密相连,悄然开启怀古幽思之门。与金陵怀古聚焦六朝繁华与落寞不同,广陵怀古紧密围绕隋炀帝与大运河的命运交织,呈现独特历史视角。胡曾在《汴水》严厉谴责隋亡于运河奢建,其“千里长河一旦开,亡隋波浪九天来。锦帆未落干戈起,惆怅龙舟更不回”的诗句,满含对历史教训的痛惜;皮日休的《汴河怀古》则理性肯定运河交通功绩,留下“尽道隋亡为此河,至今千里赖通波。若无水殿龙舟事,共禹论功不较多”的评价,引发后人对历史复杂性的深度思考。多元观点碰撞,映照出大运河在历史进程中的复杂角色与深远影响。同时,程章灿强调,运河怀古并不只是回顾历史,亦展望未来,它表达了人们对统一安定生活的向往。
“细细品味诗作中的意象,可以在脑海中组合成一幅大运河的生活图画,也可以更好地理解大运河对人们日常生活的意义。”讲座最后,程章灿表示,“万古流不绝”既是道路、人员和物资的流动,也是情思和意念的流动。而诗人创作的文本和诗篇,随着大运河一直流淌,流到今天,也流进了中国人的心里。
记者 张洁茹 刘海琴 李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