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年春节刚过,年过八旬的王泽山,冒着春雪,赶赴外地进行科研试验工作。
在外人眼中,他就是一个外表朴素、身材瘦削的普通老人。然而,就是这位87岁的老人,推动我国火炸药整体技术实力进入世界前列。
作为著名火炸药专家,中国工程院院士、南京理工大学教授王泽山被誉为中国的“火炸药王”,3次获得国家科技大奖一等奖。2018年1月8日,他又一次登上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的领奖台,从中共中央总书记、国家主席、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手中接过了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证书。
传奇“三冠王”,
一生只做一件事
自19岁时选择火炸药专业起,王泽山至今已经在该领域耕耘了60多年。他说:“自己这一辈子,除了还能做火炸药研究这一件事,别的都不擅长。我的生活已经跟科研分不开了。一旦离开,就会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生活的重心。”
1935年10月,王泽山出生于吉林省吉林市。此时,他的家乡已经沦陷在日军的铁蹄之下。父亲悄悄教育他:“我们是中国人,我们不能做亡国奴。”从此,父亲的话在他心里种下一颗报国的火种,一生在燃烧。
1954年,王泽山高中毕业,报考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火炸药专业。王泽山说:“专业无所谓冷热,只要国家需要,任何专业都可以光焰四射。”作为全班唯一主动选择这个基础专业的学生,他开始了与火炸药超过一个甲子的倾情相伴。
火药是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。然而,近几百年里,中国的火炸药技术却一直落后。王泽山凭借60多年的矢志创新,勇攀高峰,带领着团队推进我国火炸药整体技术实力跨入世界前列,让中国发明的火药在21世纪实现“复兴”。
火炸药的储存周期一般是15年到20年。过了存储周期后,怎么处理便成为难题。上世纪80年代,王泽山花了10年的努力,率先攻克了废弃火炸药再利用的多项关键技术,将这些具有很大安全隐患和环境风险的“危险品”,变成了20多种畅销国内外的军用和民用产品。1993年,这项技术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。
我国幅员辽阔,南北温差很大。比如,在冬天,东北的气温低至零下三四十摄氏度,海南的气温则在零上20多摄氏度,对军械性能的发挥会产生重要影响,这一问题也困扰世界军械行业上百年。1996年,他研究的低温感度发射装药与工艺技术摘得了国家技术发明一等奖,那一年他已经61岁。
20年后的2016年,王泽山再次发明了等模块装药和远程、低膛压发射装药技术,大幅提升了远程火力的打击能力。应用此项技术使弹道性能全面超过其他国家的同类火炮,解决了国际军械领域长期没有解决的难题。他也再次获得2016年度国家技术发明一等奖,成就了科技界罕见的“三冠王”传奇。
八旬老院士,
拼出80后的精气神
早年和王泽山一起就读军事学院的同学,现在大多已退休20多年。在很多人看来,王泽山完全可以功成身退,颐养天年,但王泽山仍然奋战在一线。作为南京理工大学年龄最大的院士,他69岁考下驾照,开车穿行各地;他还会玩微信、视频、打网约车、网上订机票和宾馆。
在同事们眼中,80多岁的王泽山是一个真正的80后,像年轻人一样,好像永远不知疲倦,永远都在学习最新潮的事物。
然而,做这一切并非赶时髦。王泽山说,学开车是为了方便去工厂测试;叫网约车,是省去对方派车接站的时间。人生有涯,他不想为任何琐事浪费时间。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,他的生命应该始终是奋斗者的姿态!
在研究废弃火炸药的安全再利用时,一年中,王泽山超过200天辗转于辽宁、内蒙古、青海等地,野外试验场远离住宿地。一次,王泽山一边吃饭一边思考实验情况,吃完饭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的“筷子”竟是两根树枝。冬天,阿拉善地区的气温达到了零下30多摄氏度,扬尘和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,冷到高速摄像机都“罢工”了,可是王泽山在试验场一待就是一整天。一天的实验做下来,课题组的年轻人都疲惫不堪,有些吃不消。而年逾花甲的王泽山晚上还要核对和验证白天取得的各类实验数据,反复查找实验过程有无疏漏之处。
1999年,王泽山被评为中国工程院院士。“那时我已经年逾六旬,很多人说我已经到退休年龄,可以适当休息或者参加社会活动了,但我依然愿意沉心继续搞科研。”一心报国的他,不忘初心,继续前行。
王泽山特别珍惜时间,他家里的灯在小区里总是最早亮的。只要没有特殊安排,他会在晚上9点半左右休息,凌晨两三点起来工作。王泽山与夫人有一个“约法两章”:他工作的时候两人互不干扰;春节等长假,带夫人外出旅游。可是,到了旅游地,他却常常留在房间工作。生活中“争分夺秒”的他,却舍得扔大把时间在试验场。即使已经80多岁,王泽山每年还是几乎一半时间待在试验场。
“只要能给别人光明,
我愿做那执灯的人”
去年12月,一条科技界新闻火爆出圈。王泽山将他所获得的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等奖金共计1050万元,一次性捐赠给南京理工大学,支持学校教学和为国家培养国防人才。而不为人知的是,作为一名著名科学家,他凡事能省则省,能简则简。
他的代步工具还是69岁时购买的一台10万元的紧凑型轿车。一次,王泽山参加学术会议,会场保安见他衣着简朴,又是自己开车,误认为他是司机,将他拦下。每次去外地某工厂,他都坚持住在条件简陋的厂招待所,而不去条件更好的市区宾馆。因为,“招待所离厂里近,开会实验都方便”。
王泽山常说:“只要能给别人光明,我愿做那执灯的人。”王泽山始终强调自己是一名“教育科研工作者”,为国家培育人才摆在第一位。
听过王泽山讲课的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感受:他上课从来不会简单地重复那些已经成熟和定型的知识,而是第一时间将国际上的前沿技术和研究成果引入课堂,培养学生的国际化视野。他是国内较早实践与国外大学联合培养博士研究生的教授之一。
在南理工教师队伍中,王泽山以严格而出名。一年冬天,他带领学生在东北进行靶场实验。为了保证实验数据的准确,他要求学生将测试数据扩充到20个。80多岁的王泽山仍和学生一起站了一天完成了实验。
“铁面”背后,更多的是对年轻人不遗余力的提携。一次,在研究所的总结会上,王泽山说:“这些年来,大家都习惯性地认为我牵头的项目成果都是我的,但事实不是这样。药筒斜肩部装药方法和装置的发明,虽然是我提出来的,但最终解答的是我的学生刘玉海,所以这项成果不是我的。”后来,在申报专利时,他坚持将刘玉海作为第一完成人。
有这样一组数据:从教以来,王泽山共培养了百余名硕士,90多名博士; 10多人获得国家科技奖一等奖,30多人在攻读学位期间多次获得省部级以上科技奖励和国家专利。其中有国家科技成果奖励评审专家肖忠良、国家首批“万人计划”教学名师钟秦等,他们扎根武器装备研制一线,成长为中国国防事业的中坚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