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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苏省委宣传部 江苏省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 主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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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苏阜宁:苕子的情思(葛昌年)
2021-12-30 09:19:00  来源:阜宁日报  

我出生在苏北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沙河南岸,小时候就听母亲说过,父亲和祖父分家时,是父亲用一副泥兜担子挑着全部家当:三只碗、两双筷子和两瓢大麦采子,一家人从庄子里来到了村子东头,在一块高地上,父亲和母亲自己动手搭建了一间丁头门泥草房,便算是安了家。门前挑河翻上来的新土平整的一片开阔的农田,春天,生产队种的苕子,满田紫红色像梳子般齐刷刷的鲜花在春风中摇曳,苕田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我童年的乐园。

我对苕子有一种莫名的情结,闲时在小院里静坐,我也常怀念童年老家门前的那片苕子田……

苕田里有零星的豌豆,豌豆角是童年再好不过的美食,找到一棵豌豆,躺在像席梦思般的柔软的苕子上,仰面朝天,嫩的吃了,老的摘下来放在口袋里,带回家母亲用针线穿成一串,煮晚饭时放在锅里放粮食前捞起来,吃晚饭时装在我的小洋瓷碗里,仍然是我的“口粮”。

好景不长,苕子当年在农村里是为了改造土壤,肥力不足的薄田里种植的一种绿肥,那种地块只能长一季春秧,我家门前那片农田到了栽春秧的时候,刚好也是我家青黄不接断粮的时候。有一天晚上,夜深人静,一家人围坐在小木桌周围看着昏黄暗淡的煤油灯发呆,深夜母亲从田里偷割回一篮子苕头,放进锅里准备煮熟让我们充饥,煮着煮着,就在闻着苕子在锅里飘出阵阵清香之际,有人发现我家烟囱冒烟汇报了大队干部,那一晚我三叔以干部的身份突然出现,他那吼叫声至今好像仍然在夜空里回荡。那一晚,那快煮熟的苕子被三叔端着连锅摔进了农田。第二天,母亲因破坏集体绿肥,被生产队批斗了半天。也就是那一晚,惊吓后的我蜷缩在床上,早早地睡了,熟睡中,我做了一个童年最难以忘却的美梦:我梦见饭桌上有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熟苕子,就在我拿起筷子狼吞虎咽,大口小揇地吞咽中,我被母亲叫醒了,原来我抱着啃了起来的是母亲纳了一半的鞋底。

扶今思昔,三叔已去世多年,但在我心里却一直埋藏着当年三叔那不近人情的举动,也许他也是身不由己吧。

母亲是个会过日子的人,虽然那年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田里劳作,但母亲是长瓜种菜的一把好手,尽管当年在宅基地上私种植物被定性为投机倒把的行为,但母亲总是想方设法,算计着如何过日子,如何才能让我们兄妹几个填饱肚子,甚至在外被人欺负时,她总是不顾一切地与人争吵,因此母亲会吵架在生产队也是小有名气的。父亲说母亲像抱窝鸡,有时为了自己抱出的鸡崽,张开双翅,除了不顾一切抗争,还会随时与一切来犯之敌角斗。

记得有一天,我跟母亲说,我想吃苕子煮的菜粥,母亲答应了,她说:“过过年就是春天,春天妈妈煮给你吃。”为了这句诺言,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收集了很多很多野苕子种子,冬天拾草时,屋后小沙河坡上的巴根草被母亲挖得一干二净,春天母亲在河坡上种满了野苕子,绿油油一片。初春,用野苕子头煮粥,吃着真的很香,即便春末夏初,苕子的藤有点老,掐头长了,吃到一点老的,在嘴里慢慢地嚼,嚼着嚼着会越嚼越香。

那一年,虽然后来屋后的野苕子也被生产队割去搞草泥塘了,但割剩下的一棵半棵的苕子在河坡上依然生长,也长到了开出一串一串紫红色的像梳子一样的花。

有一天放学回家,我背着书包,站在小沙河岸边大柳树下,夕阳晚照中,映入眼帘的苕子花排列有序,齐刷刷的跳动着,很美很美,它在我的眼里依然是一道亮靓的风景。我知道,不管是生产队种植的苕子,长至开花虽未结子,在栽秧前成了绿肥,还是母亲种的野苕子,未及长大便和进淤泥被搞草泥塘了,但它们的命运却一模一样,虽然牺牲了自己,却都变成了水稻生长不可或缺的营养,而我母亲又何尝不是这样,在那苦难的岁月,她使尽了浑身的解数,把自己的子女养大成人,盼望着早晚有一天,能过上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,而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到来时,她却耗尽了生命的营养。

在我的记忆中,小沙河南岸的那片土地后来经历了政府强行推进的旱改水,到分田到户,再也没种过苕子,也没长过春秧。那片挑河翻上来的泥土平整的农田亩产量迅速提升,这过程中,离不开长苕子,培肥地力,但更离不开杂交水稻种植品种的改良。分田到户后,我们家再也没有吃过苕子粥,但母亲却没有等到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,分田到户后不久便积劳成疾,离开了人世。母亲弥留之际我才知道,原来全家人吃苕子的时候,而我吃的是苕子粥,其实不是苕子,是母亲寻遍了村野地头、沟沟坎坎,好不容易才挖回的花荠菜,单独为我熬制的小锅饭,当年很多人因为吃苕子患了浮肿病,而我没有。

如今,农村种田再也不长苕子,但田野地头,野苕子都没有绝迹,而苕子也在我的脑海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记,这也是后来每年清明,扫墓时我总是采摘一把苕子,放在母亲的坟头,别人不知道我的用意,而我却与苕子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独立墓地,凝望坟头开花的苕子,记忆中丁头门泥草房的样子与我如今居住 的小洋楼急速碰撞,吃苕子的滋味荡涤着如今怕吃出“三高”却仍在追求着生活高质量的心灵,我想对苕子说,我想和母亲说些什么,可我在外头,她在里头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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