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新明画
“现在,出门佩戴口罩、垃圾分类投放、保持社交距离、推广分餐公筷、看病网上预约等,正在悄然成为良好社会风尚。这些健康文明的做法要推广开来、坚持下去。”5月24日,在参加全国人大会议湖北代表团审议时,习近平总书记发出倡导。良好的生活习惯,事小意义大,因新冠肺炎疫情而养成的良好卫生习惯乃至生活习惯,正渐成公民自觉,在成为社会新风尚之余,亦是当下社会治理的重要支点。
习惯的养成:从被迫、无奈到公民自觉
“奶奶,您又偷工减料了!”
“我用了洗手液啊。”
“不行,洗手要这样搓,至少30秒!”
今年5月,张奶奶从老家回到南京后发现,自己一手带大的10岁孙子竟像变了个人似的。出门戴口罩,不许她去人多的地方不说,回家后还必须第一时间换掉外衣,严格执行“七步洗手法”,家人在一张桌上吃饭还必须使用公筷。张奶奶带着几分得意地“吐槽”:“我那小乖孙特讲究,怪我洗手时间不够,还给我编了一首歌,说歌唱完,洗手时间就达标了。”
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,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按下了文明习惯养成的“加速键”。许多人的个人卫生、公共卫生习惯,从过去的可改可不改、我改你不改,变成全民皆改、不得不改。
中国青年报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,疫情发生以来,98%的受访者觉得与以往相比,自己更加注重个人卫生了。77.6%的受访者表示疫情结束后仍会继续保持这些习惯。
戴上口罩、勤洗手后,医院里看流感病的人变少了,春天过敏的症状减轻了。
多放一双筷子一个勺,新“食”尚分餐公筷,不仅卫生、健康,还环保,顺便解决了一次性饭盒的“老大难”问题。“过去大家都觉得带饭盒麻烦又难为情,而现在学生们的选择恰恰显示了分餐而食、自备餐具等卫生就餐习惯已渐渐成为自觉。”南京师范大学第一餐厅的工作人员高登说。
6月1日起,《苏州市生活垃圾分类管理条例》正式实施。走进吴江区的黎花村,只要在垃圾分类大数据平台轻轻一点,就可以看到村民投放垃圾的地点、重量和类别,以及是否正确。而家住泗阳县的史家尚,最近就常常到泗水首个“垃圾分类”主题公园“打卡”。公园里的工艺品,是由废旧轮胎、木材塑料和易拉罐等垃圾废品“变”出来的,而跑道的灰色、蓝色、红色,则分别代表其他垃圾、可回收垃圾以及有害垃圾,“在上面行走,就能学到垃圾分类的知识。比如衣服、塑料瓶、书本这些都属于可回收垃圾。”
良好的社会风尚的养成,也反过来对个体行为有了更多的约束力。“从深度心理学分析,人的所有行为都源于他内心的动力。人都是趋利避害的,比如在有人看到的情况下就遵守规矩,没人看到的时候就随便一点,这是人的利己行为,属于弗洛伊德说的‘本我’部分。如果乱扔垃圾跟道德有冲突了,就不会去做。因为他会觉得我是个高尚的人,不是良好秩序的破坏者,而是一个维护者,我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。这是疫情以后人们观念的一个逐渐转变的过程。”南京市心理危机干预中心主任张纯说。
风尚,指在一定社会时期中社会流行的风气和习惯,它是一个时代变化的缩影和沉淀。从被迫、无奈到形成公民自觉,一场着眼长远的文明习惯的“整体重塑”正在发生。
距离拯救“尬聊”,因为爱你保持一米
“因为爱你,保持一米。”戴着利用废弃物品制作的一米长的“翅膀”,5月18日,太原一小学四年级的孩子们“飞”回学校,迎来开学。而此前,杭州一小学开学时,学校也曾组织学生制作“一米帽”。
尽管有人认为,“一米帽”“一米翅膀”有点形式主义,但这样的方式,却也是对低龄孩子强化距离意识的一种提醒。
在新冠肺炎防疫期间,“一米及以上”被称为“安全距离”,而改变围桌共食、相互夹菜的饮食习惯,表面上似乎拉远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,事实上却并非如此。
“饭局就是像围城,去了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,但是不去,似乎与别人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。”南京跑销售的小伙罗法性格内向,并不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社交达人,但疫情前,因为工作需要,他常常要赴一些饭局,有时候是为了跟客户“拉关系”、拓展人脉,有时候则是跟单位的同事一起吃饭,增进感情。这种侵占大量私人时间的社交让罗法有点尴尬。
疫情之后,在南京的大小饭馆里,饭桌上都会有一公一私两双筷子,用公筷夹进碗里,用私筷送进嘴,被南京人形象地称为“吃里扒外”。而在罗法看来,无法推杯换盏,也不用觥筹交错,一双小小的公筷背后,更大的意义是人们对社交的重新定义。
5月底,不少人的朋友圈被南京邮电大学2020级毕业典礼刷屏。在10位毕业生不能到场的情况下,贴着每个人照片的自研机器人,代替他们从校长手中领取了毕业证。而南京大学的博士生们最近正在“密谋”一场云欢送会,学长、学弟们在线“掏心窝”,交流相处多年的感受,这样的机会,在线下的日常里并不多得。
哲学家叔本华说,人就像寒冬里的刺猬,互相靠得太近,会被刺痛;彼此离得太远,又会感觉寒冷。而新冠肺炎疫情以来提倡的适当的社交距离,拯救了社交发达的现代人的“尬聊”,让人们在边界感中把握最合适的“关系”。
80后的满先生从事的是远程办公系统的研发工作。疫情以来,类似预约就医等远程办公的需求激增,让满先生的公司业绩翻了几番。而对于满先生自己来说,他的工作模式也发生了改变,从过去的“work from home(工作从家开始)”,到如今“work at home(在家办公)”。工作效率依旧,但每日却可以省下两小时通勤时间,陪伴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。在家呆久了,他问女儿,有没有“相看两相厌”的感觉,没想到女儿却嗲嗲地说,现在更开心,因为晚上可以一起吃饭,而过去她都是在爷爷家吃完饭,父母才工作归来。
而不在同一个空间里工作,也并没有给同事之间的合作带来麻烦。“公司会定期在线团建,比如上个月,我们刚刚举办了网上掼蛋(弹)大赛,还有网上读书会,指定一本书大家共读,然后分享观感,我们可能反而比之前更了解、亲近彼此。”满先生说。
有专家指出,当今社会正处在一个“附近”逐渐消失的过程。以前你住在一个社区里面,你自然会知道隔几个街道会有一个果蔬市场,转几个巷子会藏着哪个好吃的苍蝇馆子,而现在可以依靠技术一步到位。而社交新距离也同“附近”一样,并不是简单的空间概念,其中各种人伦关系、社会结构盘虬复杂,互为影响。我们开始有意识地按照内在价值去行动,并且在关系中保持真实,重新挖掘生活的本质。
预约制,高质量发展的新支点
“没有预约不能办理!”一到房产局门口,谢贝贝就被保安拦了下来。门口的指引处竖着个大牌子,上面详细地写着预约方式:可以打“××”电话,也可以进入南京市政务服务中心APP,进行网上预约。
急性子的谢贝贝立刻拿起手机,按提示拨起电话。在得知她要办理的是房产证业务后,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抱歉地说,这项业务本周已经约满了,最早也要到下周四下午,并告知可以选择的时间段。在不到一分钟的沟通中,谢贝贝敲定了“下周四下午四点”的预约。
“过去办证,体验感很不好,大厅里面人挤人,有时候一小时就可以办好的事,愣是被排队耗掉大半天的时间。”虽然当天白跑了一趟,但谢贝贝对于能够预约办理却赞赏有加。
看病要预约、理发要预约、扫墓要预约,连赏花也要预约……疫情期间,原本只在特定场合下出现的“预约”,强势占领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。而疫情之后,这种限时限流的做法,涉及医院、博物馆、景区、政务系统等更为广泛的领域。通过有效统筹和调节公共服务资源,优化了公共秩序。
6月1日儿童节前夕,95后宁玲和好友一起去上海迪士尼乐园游玩。和过去朋友圈里经常被晒出的“人山人海”的体验不同,现在这里的一切井然有序。按照预约时间进园,红外线测温、出示安全码、验证预约码。“虽然像飞跃平行线这样的项目还是要排队半小时左右,但跟之前比好太多了,有的项目还是分开来坐的,排队的时候也要求人与人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。”宁玲说。
景区不再人挤人,看病不用等太久,既节省了时间,又因为更好的体验感提升了人们的生活质量。
今年,“5·18国际博物馆日”中国主会场落户南京。南京博物院院长龚良谈及预约制信心十足:“去年预约限流,观众数量一下子增长了60万,很多观众觉得预约很难,反而积极要来参观。”
网上预约、佩戴口罩、垃圾分类、保持社交距离、推广分餐公筷……从“要我××”到“我要××”的转变,彰显了政府管理的智慧,同时也是一种考验。
对于不熟悉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老年人来说,不会预约,生活反而变得不方便了。人大代表贾樟柯今年就此提议,出台办法帮助老年人适应“数字生活”。
“这些新风尚是社会文明的符号,它根植于淳朴和谐的中华传统文化土壤,也显现出与时俱进的时代特征。”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刘永昶教授说,“更值得提炼的是,这里面实际上蕴含了中国人甘于自律、守护家园、友爱互助、风雨同舟的集体主义精神,这种精神可以帮助我们战胜任何困难。”
本报记者 陈 洁
本报实习生 周永金 付娜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