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光礼接受记者采访时敬军礼。
9月27日上午,第七批共117位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及遗物由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运-20专机接回祖国,空军某部两架歼-11B战斗机为专机护航伴飞。这两架战机所属部队当年曾首批入朝参战,立下赫赫战功。
巧合的是,当天下午记者到江苏省军区苏州第五干休所访问的一等功臣施光礼,就曾随这支英雄部队在朝鲜上空击落敌机4架。
从扛步枪到开飞机,“小学生”学飞行
施光礼(中)与战友们在战机前合影。
94岁高龄的施老耳聪目明、思维敏捷、声音洪亮,行走迅速得记者拍摄视频都有些追不上,可以想见当年身体条件有多好。
不过,要成为飞行员身体好只是基础。新中国成立前不久,“陆军上天”的施光礼被选拔进入位于长春的空军第四航校学习飞行。在此之前,他于1945年在家乡靖江参加了新四军靖江独立团。被选拔练飞行时,参加过渡江战役、解放上海等战役的施光礼已是经验丰富的步兵排长了,但空战还得从头学起。
空军是技术密集的军种,文化程度只有小学的施光礼,学习艰深的飞行理论十分挠头;教官是苏联人,授课内容只能由翻译转述。“当年闹了很多笑话”,施老至今记得,翻译把苏联教官提到的一个飞行动作译作“饭桶”,战友们面面相觑大惑不解。“翻译也不太懂飞行,其实是‘横滚’。”施老大笑着揭开谜底。
1950年6月19日,朝鲜战争爆发前一周,人民空军第一支作战部队——空军第4混成旅在南京组建,这就是后来著名的空4师。这支本来为跨海登陆作战准备的部队,1950年底转而入朝参战。飞行员学习只能加速,施老回忆,当时只能理论课学少点、飞行飞多点。即使如此,算上在初级和中级教练机上的训练,施老参战前飞行时数也仅有数十小时。“没有时间飞了,前线要求空军加紧参加战斗,我们只能加紧速成地学。”
当时,“联合国军”在朝鲜几乎完全掌握了制空权,我地面部队特别是后勤运输线,被上千架敌机轮番压得喘不过气来,急需我方空中力量争夺制空权、撑起保护伞。
“空中拼刺刀”斩获首个战果
1950年12月,空4师入驻安东(今丹东)浪头机场,开始挑战强大敌手。敌人普遍有过上千小时的飞行经验,有不少参加过二战,而我军基本从零开始,入朝时有的战友甚至没有在空中开过炮。“技术上、战术上我们什么也不懂,怎么打要自己摸索,也没人带着你。”施光礼说,我们只有一点比敌人有利,“打仗不光靠技术,还要靠人的政治觉悟,要敢打!这样任何敌人都能被我们打倒!”
这并不是空洞的战斗口号。施老用两只手分别比作敌我战机,比划道:“打敌机,我先把前面咬住的敌机打掉,敌机就算咬住了我,我也不考虑后面。”这种敢于刺刀见红的“空中拼刺刀”精神,是年轻的志愿军空军最终战胜强敌的制胜法宝。
1951年9月12日,施光礼随部队担负战斗值班任务。谈及第一次升空作战的感受,施老豪爽地说:“反正就是上去打,要把敌机打下来!”很快施光礼就首开纪录。此战我军机群从浪头机场起飞后迅即爬高,刚过鸭绿江,施光礼就发现右前上方敌机机群来袭,正试图绕到我军后方攻击,“我就一面报告长机,后面有敌机打我们,一面拉过来。”长机随即命令施光礼:“你赶快打,我掩护你。”
施光礼一个机动动作让敌人攻击意图落空,“我和第一架敌机交叉一个对头穿过,过去以后两人要翻回来绕到(对方)后方。”施老拿着一架米格-15和一架F-86战斗机模型,演示这次空中格斗:敌我两机相互追逐,都试图占据有利攻击位置,“我就同这个敌机来回翻(滚)。在敌机外侧时不能打,要把瞄准点对准敌机身上一到两秒,才可以开炮,才能打中。”
由于两机离得很近,施光礼甚至能看到敌军飞行员不停回头观察以便躲避。交替翻滚格斗两轮后,施光礼在位置上占据了一点优势,但此时敌人快要逃到海上了。当时,志愿军原则上禁止飞行员到海上战斗,“万一被击落,我们救生设备不完善,飞行员救不回来”。眼见敌机即将逃脱,说时迟那时快,只见施光礼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开始攻击,“嗵嗵嗵”,机头三炮齐发,“我没有看到敌机怎么掉下去,但由于是在鸭绿江边上打的,地面场站的机务等保障人员都看到敌机冒烟一头栽了下来”。
“猛张飞”500米低空歼敌
施光礼在空4师有个外号叫“猛张飞”,他击落敌人P-51“野马”式战斗机的经历,充分反映了这种战斗风格。
空战中,施光礼从高空发现这架“野马”,随即俯冲下去咬住敌机。P-51是活塞式螺旋桨战斗机,比喷气式飞机落后一代,但其有低空低速的优势。敌机飞行员发现被盯上,迅速下降往山沟里钻,并向南逃窜。施光礼驾驶的喷气式战斗机速度快,但在低空稍不留神就会撞山,低速状态操纵不当就很难瞄准。
“老子打不掉你,就不叫施光礼! ”施光礼这一声吼叫,由飞机操纵杆上的喉头送话器传到了地面,战友们人人皆知。敌人拼命蛇形机动逃得很远,施光礼从高空一直追到500米低空,终于击落了这架敌机。
“打了以后我马上就爬高,听到地面指挥所呼叫:‘你赶快回来,增援的敌机上来了。’我一看4架敌机拉着白烟上来了,我就爬高回来了。”这次追得太远,米格-15又是航程不远的飞机,施光礼爬升至1万多米的省油高度返航,降落时没有建立航线就直接落地,“着陆后飞机还没脱离跑道,发动机就(没油)停车了,很危险。”
但危险和牺牲从不在他考虑中。“从来不去想被敌人击落牺牲的问题,只想着怎么才能把敌机干掉!”凭着这股劲,施光礼的座机机头漆上了代表战果的4颗红星,他也位列志愿军空军英雄模范人物之列,荣立一等功、二等功各一次。
本报记者 陈月飞
本报通讯员 张慧军
摄影摄像 王子杰